阿禾

初心是70,偶爾也寫雪苞,最近常寫冬柚,總而言之常常變心,但不變的0順位是醫生大人。

【碎念】關於時間,關於一年

*是超長的碎念及日常雜感文,慎入*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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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來預計是上周要發文的,結果發生了心情不太好的事。

工作上也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。

所以一直到今天才寫下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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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在網路上動筆寫文章。

最近在整理的過程中,發現我的第一篇文章時間是2019/03/23,已經超過一年了,感謝一年來所有閱讀過我的文字的所有人。

 

一年可以發生多少事呢?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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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如往常的,K姓醫師進門後先去洗了澡。

聽著不遠處的水聲,覺得眼皮有點沉重。

 

聽到電視聲音的時候我才瞇起眼,看到她頭上已經包好淺藍色的浴巾,坐在鏡子前用化妝水。

 

對了,因為是醫生所以手也會特別巧嗎?

我每次包完後都覺得自己真的很像店小二,或者是章魚燒師傅。

 

她從鏡子裡和我對到眼,也發現我其實沒在睡覺,才把電視的音量調高了一些。

 

現在的網路消息很快,電視上播放的新聞其實早在搭車時都看過了。

 

這也許是一種默契吧,即使對面的人什麼都還沒開口,你卻有預感,她正為了某事而困擾。

 

我們偶爾會這樣,誰也不先開口,等到對方想說的時候就會說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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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然,K姓醫師吹完頭髮,躺上床沒多久就把手機放在一旁,淡漠的開口。

 

「他今天走了。」

 

 

我不需要問出口,也明白她在說誰。

她說的是一個一歲多的小男生,或許該稱他為嬰兒更為恰當。

 

一年多以前,是她負責接生的男嬰。

 

上個月,她聽同事說,他的父母帶他來醫院了。

 

醫院可不是餐廳,熟悉的面孔來訪並不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。

 

發燒兩天加上腹瀉,嘔吐不止。

其實對於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來說,非常危險。

 

父母親很緊張,特別是在這個時期。

急診人員立刻協助處理,也安排了檢查。

 

我曾在一本翻譯小說中讀到。

 

「意外不是循序漸進的,他不會給你時間,他更像是你把窗簾直接拉上,那麼一瞬間的事情。」

 

檢查的結果,小孩罹患了腦炎,原因不明。

也是由不明腦炎所引發的發燒。

 

於是又安排了轉診仔細檢查。

檢查的結果很明確。

 

醫生一定都有強大的心理素質吧,否則他們要怎麼向在長廊焦急踱步的家屬說出事實呢。

 

「已經是。」

「接近腦死的狀態了。」

 

腦死。

 

不過短短的兩個字,我連家屬的一面都沒有見過,卻可以想像他們是如何在那條走廊上痛哭失聲。

 

也不過是一年多以前,他們才在不遠處的樓層,帶著喜悅的心迎接這個小天使,也在無數個日子想像他成長的模樣,為他添購可愛的新衣。

 

「難道真的沒有救了嗎?」

K聽聞他們後來又找了很多間醫院,每一家醫院,都是一模一樣的回覆。

 

所有疾病都無疑是對一個家庭沉重的打擊。

父母親在的互相責怪,全都源自於「如果早點發現就好了」的內疚。

 

他們甚至還有一個五歲多的女兒,在病房的角落看著父母吵架。

 

故意哭鬧著想要關心,甚至吵著不想去幼稚園,卻引來父親當眾大吼「你不能懂事一點嗎?」。

 

懂事?

她才五歲。

 

三十五歲的人都不能一下子接受的事實。

五歲的女孩該如何懂事呢?

 

可是如果是我,又能夠冷靜下來嗎?

 

醫院的社工師和精神科醫師只能盡力幫助他們。

畢竟不是K的病人,等到她再聽到這個孩子的消息時,卻是令人意外的結果。

 

 

「他媽媽決定。」

「要讓他做器官捐贈。」

 

要怎麼樣的勇敢,才能做這個決定呢。

我真的沒辦法想像。

 

-

 

明明我跟這個故事的所有人,連一面之緣也沒有。

是完全陌生的關係。

 

我卻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畫面,心頭沒來由的堵得難受。

明明應該安慰眼前人的,我卻只是簡短的嗯了一聲。

 

「在想什麼。」

還是K大人先伸出手戳戳我的臉頰。

 

比起一開口就會被發現我其實想哭,我選擇閉上眼後保持沉默。

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想哭,也許只是單純的感覺到生命的脆弱。

 

K大人完全沒有哭,這種時候我總會特別崇拜她。

 

「不要太崇拜我。」

 

然後又像是被破解心思一樣,她輕輕拍著我的背。

 

「本來就很崇拜。」

 

「崇拜的話,就不要每次都對他那麼兇,他會跟我告狀的。」

「可是他開的藥都很難吃,我不太會吞藥,很苦。」

 

「還是要吃的阿。」

 

我的手臂更收緊了一點,擠壓懷裡的柔軟抱枕,K大人試圖想要搶走,但卻因為我的用力受阻。

 

「做器官捐贈的話,還可以選擇樹葬嗎?」

「你想要樹葬嗎?」

 

「算了。」

「感覺我死的時候器官裡都是藥丸,應該也沒辦法捐。」

「喂你幹嘛啦!」

 

「我看,最近好像是脂肪多了一點。」

K大人倒是冷靜的戳我的肚子。

 

對啦,我是真的變胖了,不過是宵夜吃多了點嘛。

欸不是,每次都是你說要吃然後點一大堆,最後叫我吃光的不是嗎?

 

「不要戳了,很肥。」

我把她的手撥開,佯裝生氣的抱著抱枕背過身。

她倒是毫不在意的繼續說話。

 

「在產房待久了偶爾會覺得。」

「其實剛出生的時候就看得出個性。」

 

「有些嬰兒特別安靜,不哭不鬧。」

「有些嬰兒天生就愛吸引別人注意。」

「有大人在的時候,會故意哭的特別大聲。」

 

 

「有時候會好奇,不知道你小時候會是什麼樣子。」

「說不定從小就是個拈花惹草的壞嬰兒。」

 

「嬰兒怎麼可能會、你少在那邊胡說-」

「欸你幹嘛-」

 

醫生大人趁我轉身的時候把我懷裡的抱枕瞬間抽走,順便揍了一下我的手臂,語氣莫名的憤恨不平。

 

「我從剛才就在想你到底要抱著他多久。」

「早知道就不讓你買了。」

 

「得意忘形的小三。」

「我警告你,我最近常常看到你們抱在一起睡覺。」

 

她口中的小三,其實也不過就是我在ikea買的鯊魚娃娃。

很大隻又軟軟的,真的好抱到不行。

 

K大人試圖把抱枕丟到不遠處的小椅子,結果不小心就滾落到地毯上,投籃零分。

 

突然覺得女友這麼認真的樣子有點好笑。

還氣鼓鼓的朝我張開雙手,只差沒在臉上寫著「快來抱我」四個大字。

 

我當然心甘情願的照做了。

 

「我媽說,我小時候一放下來,就會一直哭,所以常常要抱著哄一整晚才肯睡。」

「而且其實我超胖的,出生的時候有4kg哦。」

 

「聽起來很可愛。」

「比現在老是不說話的樣子好多了。」

 
......。

我就偏要不說話。

結果反而因為躺了太久睏意又重新襲來,女友察覺到後溫柔的摸摸我的頭。

 

「想睡了嗎?」

「嗯,最近吃完藥好像特別想睡。」

 

「睡吧。」

 

「…不能把鯊魚撿回來嗎?」

「不行。」

 

噢,她又用力的捶了一下我的手臂。

好痛。

 

-

 

時間是很奇妙的存在,是流動的,捉不住的。

既殘酷,又現實。

 

每一天都有人誕生,也有人死亡。

 

失戀的時候覺得時間很慢,和愛人在一起時卻又覺得每一秒都快的可惜。

 

我在一篇文章裡讀過,作者把時間比喻為竹篩,我很喜歡這個比喻。

雖然他動得很慢很慢,可是相信正在把一些不好的回憶慢慢篩去。

 

壞的部分會過去。

珍貴的記憶和情緒會留下。

 

我曾在一次意外的場合遇到高中的某任女友。

很奇妙,她明明在那段感情裡選擇背叛,也許是當時恨到了盡頭吧。

她竟然是唯一在分手之後我最可以坦然面對的人。

 

背叛和對我好是兩件事。

她對我非常非常好。

 

我問她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。

 

「有莫名的固執,對於想做的事一定會做到。」

「你很體貼,有時候太在意別人的情緒,反而會陷在自己的漩渦裡,不願意說自己的事,偶爾會讓人很心疼。」

 

 

 

她竟然、竟然稱讚我很體貼,還說令人心疼。

偶爾也會有看我文章的人們留言,稱讚我溫柔。

 

可是我怎麼可能會是一個溫柔或是讓人心疼的人。

 

明明腦海常常浮現的是我莫名其妙崩潰大哭。

或是在車站月台邊說出情緒化的字眼。

或是歇斯底里的大吼著不願吃藥,像小孩一樣吵鬧的畫面。


明明渴望被理解,可是又抗拒別人的關心,抗拒別人靠近。

時常無理取鬧。

那樣討厭的人。

用台語來說的話大概就是一個機歪郎吧。


連我都討厭的自己,她卻說很體貼。

也是那時候我才開始意識到,人與人之間的互動、相處,其實都是互相影響的過程。

 

如同那篇文章作者所言。

壞的會過去,好的會留下。


一年前還覺得痛苦的事情,一年之後好像沒那麼在意了。

 

現在令你覺得天崩地裂的。

也許都會慢慢的變好。


時間是,與人的相處也是。

 

寫文章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掏出了某一部分的情緒,可是也從中獲得了些什麼。

我的文字,就算只是一點點的影響了別人,可我卻因為那些留言而獲得很大的力量。

僅僅是寫出來,僅僅是被人欣賞、閱讀,都是溫暖的力量。


我不知道我能夠堅持寫作多久,也有過懷疑自己的時候。

不過很確定的是現在還有滿滿的能量。

謝謝你,曾經,或是正在閱讀的你。


 

曾經覺得自己會在某個平凡無奇的日子選擇死亡。

現在好像又有了留下的理由。

 

謝謝你,選擇陪在我身邊。

接住我。

 

當然還有,謝謝你。

我的頭號粉絲,K姓醫師大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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